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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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麻煩了。是我們沒有事先通知,你不必在意。”開口的是年紀比較長的那婦人。她把一頭尚烏黑濃密的頭髮高高地盤起,梳成髮髻,雍容又貴氣。貴夫人都喜歡梳這種髮型,看起來特別有種歐風的宮廷貴族氣。而且她長得好,五官細緻不説,皮膚也顯得不該是她這年紀還能保住的光滑彈;整個人膿纖合度,神采標緻,是那種沒有為生活勞過的典雅幽致──還有,冷淡。
李蝶飛輕輕了口氣,過了十幾年了,她沒有變,仍然如她記憶中羅家那個雍容華貴又美麗的夫人。當然,一旁的羅家大小姐也一樣,雍容、優雅和美麗的地方都如同她母親的翻版,包括那冷淡。
然而她卻變得不一樣了。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七歲的小女孩,她已經可以決定她自己的人生,不需要再忍受那種無奈的孤單無助。那時間的她,遭遇的一切都是不得已;而現在,不管以後的際遇如何,她都是自己的主宰,憑着自己的意願、自己的心選擇自己的道路。
啊!成長或許是好的,將孤單的本質化為獨立自主。
“請問羅夫人和大小姐今天來有什麼事嗎?”明知對方的來意,她還是禮貌的開口詢問。
“不必我們説,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?先垂飫鋨閃耍俊甭藜掖笮〗憒婺蓋卓冢還岬撓叛龐喝蕁?br>“羅葉先生的碓來過了。”
“那麼,他應該將我們的意思傳達到了吧?”
“是説了沒錯。”李蝶飛把聲音放鬆,無端覺得累。
“不過,我也跟羅葉先生解釋清楚了。以我的立場,為了阿徹好,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。但這件事要由阿徹自己決定,我無法替他作主,如果他想到羅家,我絕對尊重他的決定。”她的意思很明顯,這件事她跟本無能為力,找她也沒用。
“這些老三都跟我們説了。只是,你口口聲聲要阿徹自己做決定,只怕心裏未必這麼想吧?”
“啊?”李蝶飛楞了一下,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羅大小姐拿眼角餘光輕輕瞟了屋內一眼,慢條斯理的説:“你們原先住的公寓,要比這裏大得許多,也舒適得許多,不是嗎?好好的地方不住,卻搬到這種地方來,稍有責任的人都會放心不下,你想阿徹他能不替你們擔心嗎?此外,你到這麼晚才回家,就這樣把兩個小孩子丟在家裏,阿徹看了能安心嗎?他就算心想回羅家,也不敢開口。”
“穩櫎─”李蝶飛驀然漲紅臉,口吃地接不下話。她們這樣懷疑她,指責她居心叵測,搬家是別有用心,晚歸是暗藏企圖,卻不想她的不得已,未免太…偏偏她口拙,説不出道理,期期艾艾的就一副心虛模樣。
羅家貴夫人們既有教養,態度亦很從容,雖然看穿她的“企圖”仍是一貫優雅的語調。
“希望你能幫忙説服阿徹,主動提出讓他回到羅家。”優雅的羅夫人直接提出要求,毫不轉彎抹角,但措詞涸僕氣。客氣通常意味着距離,也代表着教養。而所謂的教養,説穿了只不過是一種門面偽裝、階級和身份地位的裝飾。就像去吃一頓正式的法國餐,意義可不在於那道昂貴的價錢而已,而在於它“高級”的暗示。
階級意識,是生物共通的倫理,以強弱決定地位,代表的是一種優越。以人類的價值觀來説,大抵以金錢為基準,類分為上社會與下巨層社會。無庸置疑,優雅的羅夫人是屬於上人種的,最高級。她的言行舉上,雖然表現得涸僕氣,那分冷淡卻讓人覺,若不照她的要求去做,就是褻瀆了她似的。
李蝶飛本能的低下頭,一種生遇強顯弱的非自主反應,不過還更復雜一些,摻混了一種自慚形穢;這大概是人類才特有的一種心理情態。世界上多半的人──或者説所有的人,被所謂的組織架構與其衍生出的價值觀與意識型態牢牢監控着,並以財富、家世、知識及此種種繁衍附加出的身份、地位為判斷基準”將人們類分為上與下等。多半的人都已經習以為常,並且毫不懷疑它的正確與正當,且遵循它的價值觀,信仰如聖經。
羅夫人嘴角微微凝起一抹淡淡的笑痕,她太明白自己的定位與這個定位所代表的力量;李蝶飛的反應在她意料中。
但那分難堪的沉默卻只留滯了片刻?畹珊雲斕靨鶩罰媸幼怕薹蛉耍嵋愕難凵袼淙豢吹貿雒闈康暮奐#故橋Φ夭蝗米約和慫酢檔潰骸岸圓黃穡也荒苷餉醋觥蟻餳履芡耆砂⒊棺約閡桓鋈司齠a庋還芩木齠ㄊ僑綰危遼俁際撬約旱囊餳皇莧魏斡跋臁t偎擔⒊掛幌蠔苡兄骷退鬮宜盜聳裁矗膊換崽摹!?br>雖然羅徹其實早已對她表明過他的意願,但她還是不願擅自替他説出決定。他的人生她希望由他自己做選擇──儘管他已經選擇了,選擇了她,和這個家,他希望她和他一起努力。
但這不是定論,起碼對羅家來説不是;她説不出這個定論,也無法理直氣壯。如果能夠,她原希望保持沉默的,可是羅徹不接受沉默,她只好這麼説,讓阿徹的行動解釋一切吧。
“你的意思是不肯讓羅徹離開是吧?”羅家大小姐搶先質問,口氣稍稍帶着不滿。
“你別忘了,阿徹可是我們羅家的孩子。”
“但他也是我媽的孩子。”李蝶飛輕聲反駁。
羅夫人微微蹙起眉,羅大小姐臉也很難看。這對她們來説是很難堪的事實,儘管她們一直沒有承認過。
“不管怎麼説,你就是不肯讓羅徹走對吧!如果你真的是為他好,真心為他着想,就應該勸他回羅家。他是我們羅家的孩子,我們不會虧待他,但留在這裏,你能給他什麼?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不是嗎?當年你媽為了自己的私心,不肯替孩子着想,讓阿徹吃了那麼多苦,現在該還他幸福了。如果,你是在想,讓阿徹回羅家,少了一個人分擔養家的話,我們可以給你一筆錢,或者,你們其它三個也想跟着到羅家來,那也可以。總之,你有什麼條件,儘管説吧!”説到最後,語氣中帶着施捨的姿態,完全顯出遮蓋於優雅與教養下的輕蔑?畹刪醯夢薇鵲男呷瑁ρ掛址康那樾鰨t稚艫鈉驕玻擔骸拔頤譴硬幌氲鉸藜遙簿換崮媚忝塹那獾悖忝薔】梢苑判摹v劣詘⒊溝氖攏一故悄薔浠埃⒊掛丫皇切『⒆恿耍約旱娜松約夯嶙鮁≡瘢⒉皇俏遙膊皇悄忝悄芄蛔笥搖!?br>説完這些話,她站起來,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們,意思很明顯,是打算送客了。
如果能夠,她希望能保持沉默,但沉默不被接受。羅家貴夫人們在輕蔑的同時,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。她們以為,她可以左右羅徹,卻忘了,他身上的是羅家的高傲自負,以及老媽任、不受羈抑的血。她這個自尊又自傲、霸道又自我的弟弟,回異於漫世懂得應變妥協、隨機適應社會法則的狽種類人;他是屬於狼種的,狼種男人的堅持、自主獨立與絕對,深深脈在他的血裏。
但她們不明白,以為她或他們──羅家,可以為羅徹做決定,成為他的主宰。然而,不,不是這樣的。對狼種的人,對羅徹來説,文明、傳統、倫理、道德,甚至絕大多數人認定的真理,都不是絕對唯一的。今的真理,也只不過是文明進化後,多數人取而認同、決定它的意識型態的正確的時代觀念、產物而已。它並不是永恆不變的;當然,也不是不可挑戰質疑。他自有他自己的主張。
所以,她寧願保持沉默。
之前,她曾犯了錯,以為回羅家對他或許是好的。但這世上除了自己,誰又能替誰決定呢?生命既以獨立的個體存在,誰又能成為誰的主宰?
不管有什麼不得已,或迫於什麼樣的阻力、壓力,到最後,關於自己的人生甚或者情,那最終的結果,終究還是出於自己的抉擇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