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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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丁這會兒又來到前廳通報,盧大夫來訪。
蔡婆面上無波,心裡其實頻頻嘆氣,這幾個男人三不五時就來蔡府,著實擾人心煩。
“請盧大夫進來吧。”蔡婆向家丁吩咐完後,轉頭對張家父子說道:“自從大水退去後,盧大夫幾乎天天來我們這兒,說是要與竇娥切磋醫術,你們說說,我家竇娥年紀小,習醫也不過幾月,哪比得過盧大夫的好醫術呢!
“竇娥不知該怎麼拒絕,盧大夫跟張老爺、張公子情顯然不錯,能不能幫我們說說話?我是憂心,盧大夫雖然年紀足以當竇娥的爹,但男女處在一塊兒,若是傳出去,對竇娥的名聲總是不妥。”最後一個音落下,盧大夫剛好也跨進來了,張家父子神情有異的相視一眼,同時起身著盧大夫,儼然擺出一副當家男人的模樣。
“盧大夫,幾不見,您老氣比大水來的那陣子好了許多。聽老夫人說,您來蔡府找小娘子切磋醫術,我說盧大夫,您也多少顧慮一下小娘子的名聲,傳出去總是不好聽,何況縣城裡醫術好的大夫也不少,蔡家小娘子懂的肯定不比林大夫、王大夫多。”張父率先發話了。
“張老爺說的極是。”盧大夫沒料到會碰上張家父子,他心裡其實害怕這對父子的,表面上趕緊應承著。
張驢兒忽然心生一石二鳥的好計,既能除掉盧大夫這個礙眼的,又能讓蔡府一對婆媳從了他們父子。
“難得盧大夫也來,我瞧也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時候,老夫人若不嫌我們叨擾,可否好心留我們用膳?要不外面頭正大,曬得人難受。”他沒來得及同父親私下商量,只好先做了再說。
蔡婆一聽三人要留下來用膳,不好意思擺明拒絕,只能悶著氣說:“竇娥正在灶房裡燉湯,我們孃兒倆平吃喝簡單,你們若不嫌棄菜寒酸,就留下來用膳吧。”
“謝謝老夫人了,我這就去灶房瞧瞧能不能幫上什麼忙。”張驢兒見機不可失,不等蔡婆發話,徑自往灶房去了,他還未走到灶房,就見竇娥端了盅熱湯,芳在後頭捧著幾個碗碟,他連忙了上去,笑問:“這是什麼?聞起來特香。”說完,徑自從她手中接過了湯。
竇娥連忙手一鬆,往後退了一步,回道:“我燉了烏骨雞湯,張公子與張老爺要留下來用膳嗎?”她非常不喜張家父子,但又不好太明白的表現出來。
“正是。老夫人留我們用膳,盧大夫也來了。”
“那…我再到灶房多燒幾道菜。”竇娥下意識的不想同他有太多的接觸。
“你去幫少,碗碟給我端吧。”張驢兒把手伸向芳。
“一會兒你再多拿幾個出來。”芳狠瞪了張驢兒一眼,聽他那是什麼語氣,本是把自個兒當成了男主人,她賭氣似的將幾個碗碟用力放到他的手中。
張驢兒也不介懷,心想著,等他娶了竇娥,再將這個標緻的丫鬟納為小妾,好好整治整治。
等竇娥和芳回到灶房,張驢兒見四下無人,趕緊把手中的東西往一旁擱放,從袋掏出一小瓶藥,撒進最上頭的白瓷碗裡,這個藥粉極細,遇水速溶且無無味。
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,將藥瓶收妥後,才又端起雞湯和碗碟回到前廳。
“小娘子說要多張羅幾道好菜,讓我們先喝雞湯,墊墊肚子。”張驢兒擱下雞湯和碗碟,拿起湯盅裡的湯杓,舀了一碗打算端給盧大夫,不料張老爺竟聞香擠了過來,一把接下湯碗,一口咕嚕飲下溫熱雞湯,邊讚道:“小娘子心靈手巧,燒得一手好菜,我…”他話都還沒說完,直接軟倒在地,雙眼暴突,七孔血,下一瞬便沒了氣息。
張驢兒見狀傻了,過了一會兒才大喊“爹!”事情發生得太快,本在一瞬間,他來不及出聲阻止,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將整碗毒雞湯飲下肚,可他想毒殺的人是盧大夫啊!
張驢兒趴伏在父親的屍身上,淒厲地縱聲大哭。
“爹啊!爹——”他太過驚嚇心傷,完全沒了主意,一個男子漢哭得像個幼童。
竇娥端著剛炒好的兩道菜,正要進大廳布膳,卻聽到大廳有哭喊聲,趕緊將手邊的活兒代給芳,快步走入大廳。
才走入大廳,她便瞧見倒地的張老爺七竅血,張驢兒伏在父親身上號哭,她趕緊走上前蹲下,手搭往張老爺摸了脈,確定人是歿了,她起身對一旁呆愕的家丁道:“趕緊報官。”盧大夫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吶吶的附和道:“是該趕緊報官。”張驢兒一聽要報官,心慌意亂,哭聲小了許多,滿肚子壞水的他,暗暗做下決定,於是他哽咽的道:“小娘子若是不喜我們父子倆叨擾,可直說無妨,何必、何必下毒呢?”竇娥萬萬沒想到張驢兒竟將事情推到她身上,不過她也不驚慌,淡淡的回道:“我並沒有下毒。”
“可雞湯是你煮的啊!”張驢兒哭喊著。
“我沒有下毒!”被他這般冤枉,她不免有些來氣。
“湯是我煮的,但毒不是我下的,等官差來查過便能還我清白。這兒必須保持原樣,官差才好查案。”她朝外頭喊了幾名家丁,大有不讓任何人妄動的氣勢。
一時間,盧大夫、張驢兒竟也做不出反應,至於蔡婆一瞧張老爺毒發而死,驚嚇得完全呆怔了,更別說開口說話了。
楚縣衙門大堂,楚勀穿著縣大人官袍,正坐在堂上,竇娥、張驢兒、盧大夫、蔡婆四人跪在堂下。
蔡府鬧出人命的消息一傳出來,縣城裡的人全都放下了手邊的事兒,一股腦的擠到大堂外頭瞧,議論聲此起彼落。
張驢兒大聲哭喊道:“求縣大人查明真相,我爹死得冤啊!竇娥在湯裡下毒,害死了我爹!”楚勀當然不相信他說的話,反問道:“你如何肯定下毒的是竇娥?”
“除了她還能有誰?雞湯就是她煮的啊!這回大水,多虧了蔡家婆媳善心助大家熬過洪災,我和父親心裡,所以這些子送了她們婆媳倆+少布匹、水粉的聊表謝意,也許是我們叨擾過甚,令竇娥心生不滿,起了殺機。”楚勀眯著眼睨著張驢兒,很是不耐,拿這等理由誣賴竇娥,也虧張驢兒想得出來,竇娥要是會殺人,豬也能飛了。
“即便多有叨擾,心生不滿,也不至於就引殺機。”楚勀淡淡的道,本沒打算理會張驢兒的說詞,他的心壓就是全偏向竇娥,他看向竇娥,好聲好氣的問道:“竇娥可否將今事情經過說一回?”張驢兒聽縣大人的語氣,大不妙,該不會這新上任的年輕縣大人,也瞧上竇娥了吧?
竇娥不疾不徐的將中午的事兒陳述了一回。
“這麼說來,雞湯是你煮的,但卻是由張驢兒端進大廳的,所以這毒也有可能是…”楚勀的話都沒說完,張驢兒立刻揚聲高喊“大人冤枉啊,我怎麼可能毒害自己的親爹!那毒肯定是、肯定是竇娥下的!”
“竇娥並不知曉你們今會到蔡府。”楚勀沉了一會兒,下毒的只可能是張驢兒或是盧大夫,但盧大夫似乎沒機會,這樣想來,最有可能下毒的是張驢兒,可張驢兒沒有理由謀害親爹…他的思緒轉了轉,當機立斷的道:“蔡婆是唯一沒接近雞湯的人,今即可回府,其餘三人皆為嫌疑人,暫且關押,本官會派人儘速查明真相。”楚勀揮手招來新聘的師爺,附耳低聲說話。
說是新聘,其實也就是原來師爺的副手,被楚勀升上來了。知曉前任師爺是怎麼死的新師爺,恭敬的聽著,頻頻點頭,話也不敢多說。
楚勀代完,師爺立刻招來官差,分別拿住了張驢兒、盧大夫,押往大牢,至於竇娥,師爺點了兩名官差,低聲代了幾句。
兩名官差碰也不敢碰竇娥一下,甚為有禮地道:“小娘子,請隨我們走吧。”竇娥聽了趕緊起身,隨著兩名官差離去,至於蔡婆則被另外一名官差護送回蔡府。
大堂外看熱鬧的人群發現沒戲可看,三三兩兩的散去了。
退堂後,關上衙門大門,楚勀低低喊了聲“阿特爾。”才一瞬光景,阿特爾便現身。
“主子,有何吩咐?”
“張驢兒、盧大夫給你,只要能出真話,用什麼方法都成。”楚勀面冷漠的道。這張驢兒膽敢誣告竇娥,哼哼,走著瞧!接著他淡淡的又補了一句“若問不出真話,我就親自審問,反正我也很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。”阿特爾半晌沒說話,心裡為張驢兒、盧大夫默哀了一瞬,兩個不長眼的,誰不好惹,偏招惹了主子看上眼的小娘子。
運氣好點,在他手上老實招了便是,運氣不好,真的硬骨頭住不說,落到主子手上,那只有慘不忍睹能形容,冷麵…公子可不是得虛名,整治人的狠招多了去了,而且一招比一招毒辣。
“屬下明白了。”說完,阿特爾退下。
楚勀急忙離開大堂,回到廂房褪去官袍,換上如今已穿得十分習慣的布衣裳,快步走往西廂房。
他越走越覺得忑忑,不知竇娥會不會埋怨他將她拘起來?一方面他是有他的私心,另一方面也是迫不得已,他再偏向竇娥,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明顯。
萬一竇娥惱了,他該怎麼哄她?他對哄姑娘家這回事本沒有經驗,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做,唉,他這是怎麼了,怎麼每次一遇到和她有關的事兒,就變得這麼容易緊張慌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