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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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媽媽不放過她,緊迫著:“再說,小昭還那麼小,才四歲,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。阿飛,我知道你捨不得,但小昭需要一個媽媽──我跟你保證,我會當一個好媽媽的。”
“可是…”她迭迭後退,張媽三人便步步進。
“阿飛,”張媽慈祥關切充滿渴望的眼神,一步步將她到角落,像一隻不停吐絲的蜘蛛,織就一個綿密的綱,慢慢將不慎陷落的獵物到絕處。
“張媽媽求你,讓小昭到我家來好嗎?如果你答應,我絕不會虧待你的。我跟你張伯伯商量好了,我們會送你一筆──”
“我不答應!”張媽的話來不及說完,即被一聲慍怒不滿打斷;那聲音蠻無禮,充滿少年的盛氣,很有幾分不將一切放在眼內的傲慢。
“阿徹!”李蝶飛又慶又喜,突然鬆了一口氣!她被得簡直沒有退路,羅徹突然過來,攪亂了這一切,她只覺得繃緊的神經突然一鬆,總算可以好好口氣。
“張媽媽,多謝你的關心。我們以後的生活也許會苦一點,但這一點我們都有覺悟,無論如何,我們一家人都要在一起。小昭是我們的弟弟,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。這是我們的責任,沒有將他送給人撫養的道理,請你不必為我們擔心。”羅徹將李蝶飛拉到身邊,微微地擁住她庇護著。漆亮的眼放著光,毫不退縮地直視張媽等人。
他才十八歲,眉目之間仍著少年特有的不畏天地的氣宇,以及一種天生既成的傲氣。但仔細看他微微一個皺眉,一個轉目,顧盼之間,卻有著成男子的膽當。他的傲岸不在年輕,而因個。大概個自我,不於群的人,血裡都有叛逆的因子,都會有這樣一種近似高傲的神情,因為他知道自己要什麼,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自有自己的主張,而不附和群體的意見或世俗壓力。覺就像只孤傲獨行的狼,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,而不接受任何命令。
他是不馴的。狽種的狗,柔馴而無節,妥協屈附於現實。羅徹是屬於狼種的男子,充斥野生動物的自尊與驕傲貴氣。
之前他看張媽三人圍著他老姐李蝶飛窸窸你的不知在說什麼,特別留了意;只見張媽步步進攻,他老姐被得一臉可憐的神氣,他很自然就走過來,不巧便聽到見張媽那無理的要求。他聽著有氣,雖然勉強維持形式的禮貌,態度卻顯得十分冷淡。
張媽略顯得尷尬,和許媽、袁太太對望一眼,仍不放棄,說:“阿徹,阿飛,張媽媽知道你們姐弟妹們情非常好,你們兩人也一分愛護弟妹。可是,小昭年紀還小,他才四歲,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;你們兩個上班上學,誰來照顧他呢?”
“張媽媽說得沒錯。”張媽使個眼,許媽接力說道:“阿徹,你也該為自己著想,還有阿飛──你們都還年輕,前途才開始,這麼做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。到許媽媽家裡來吧!阿徹。許媽媽和許伯伯會供你上大學,甚至出國唸書也沒問題。”不論聲、、情許媽都表現得非常誠懇,滿腔發自內心的慈祥。羅徹卻顯得意興闌珊,對她們的掏心剖肺沒多大興趣,一點都不懂得。
“謝謝你,許媽媽。我還是比較喜歡待在自己的家裡,到別人家裡我會覺得彆扭。”冷淡外一派的滿不在乎。
李蝶飛暗暗的拉了拉他的衣袖,要他適可而止,卻沒有明確阻止。阿徹的出現,讓她大大地鬆了口氣。兩人雖說名為姐弟,可很多方面,其實是她倚賴他的多。
這個弟弟是他的驕傲;不過,很多時也是她麻煩的源。好比現在──也許是她過於──她彷彿看見袁太太細細的鳳眼閃過一絲不愉快。她招架躲避了半天,多少也是因為不想正面衝突,讓場面太尷尬難堪;阿徹一來,可好──沒三分鐘就把袁太太她們得罪光,雖然那也由於她縱容的結果。沒辦法,她實在招架不住了。
“阿飛,阿徹──”袁太太的嗓音原本就有點嗲,但因為面對的是他們,不必像對男人般特別費事去裝模作樣,平素帶著嗲勁的聲音這時聽來就變得又尖又細銳,有一種強烈的金屬。
“你們兩個大的自然有自己的盤算,但喬和小昭呢?你們做人家哥哥、姐姐的,替他們將來想過沒有?你們自己決定要怎樣做,可也替他們打算過?他們兩個還小,正是最需要媽媽照顧的時候!”她振振有詞,態度那麼理所當然。
羅徹撇撇嘴很不以為然,李蝶飛卻默然低下頭;她不像羅徹那麼不馴,也許因為太認清現實的關係,對她來說多少有某種程度的作用。雖然很不甘心,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袁太太的話的現實。儘管她再怎樣愛護喬和小昭,可是光是隻有濃稠的情,對現實問題是沒有任何幫助的。喬和小昭跟著她這個沒太大才能的姐姐,以後的子可想而知,註定要吃苦。
“這些我都知道,我會盡我的力量照顧喬和小昭的。”李蝶飛試著捍衛被得近乎岌岌可危的境況,卻顯得有氣無力,回答得十分軟弱。
“那是當然的,沒有人會懷疑你的人意。”高壓政策奏效,接著就是懷柔手段。袁太太換了一副慈祥的表情,同心同情且同憂地,語重心長說:“不過,小昭這年紀正是黏媽媽的時候,喬也正當發育的年紀,有個健全安樂的環境對他們來說會比較好。我相信他們一定也希望能有一個溫暖的家和爸爸媽媽──”她略略頓一下,突然轉頭對喬和小昭招手,喊說:“喬,小昭──來,過來袁媽媽這裡。”小昭吃著那一鍋餛飩,應聲跑過來,兩頰鼓鼓的,滿一嘴的餡。喬一各文靜,對袁太太的招喚略有遲疑,看哥哥、姐姐也在,才慢慢走過來。
“小昭,餛飩湯好不好吃啊?”袁太太半彎著,堆著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向小昭。
“嗯,好吃!”小昭用力點頭,眼神晶亮,顯得很滿足。他的回答全憑本能與官,完全是生物的。
羅徹聽得不便皺起眉。小昭好吃又膽小,本來就很容易收買,只要有吃的,他大概都不會說不好。
“那麼小昭──”張媽眉開眼笑,彎身對著小昭,引誘說:“你到張媽媽家來,當張媽媽的孩子,張媽媽每天煮好吃的餛飩和東西給你吃好不好?”
“好!”小昭高興的響應,答得好響亮。他才四歲,在這種情境、這個時候這般的回答,不過全然憑著一種味覺的本能與不解世事的天真,其實沒有任何意義與認真。
這一點,大家都很清楚,張媽們聽了仍然笑得合不攏嘴。小昭就是因為這樣傻傻憨憨的,內向、膽小偏又好吃的可愛模樣,才特別惹她們的疼愛。
“小昭!”羅徹卻凝著臉,低喝一聲,眼神有種陰冷,真的生氣了。
由於後天環境與不附於群的獨立格關係,雖然才十八歲,羅徹卻少有一般青少年的噪,或者相對的,少年早的老成;他自成一個獨立的形象。說他個冷淡,卻又不是那麼絕對;但有時他雖然會不耐煩的大聲吼叫,舉止看似野魯莽,然而真正動起氣時,卻出一種冷漠的神情,態度冰冷,眼神無情,大異於一般憤怒時的衝動咆哮嗓音低而陰沉,表情和聲音都不帶任何溫度與情。
小昭被他那樣低聲一喝,不到害怕瑟縮起來,很自然地就要往姐姐身邊黏附尋求庇護。張媽先攔住了,牽摟著他說:“怎麼了?小昭,看你吃得小臉油膩膩的,跟張媽媽回家好不好?張媽媽幫你洗香香的澎澎。”說得又親又疼,溫柔寵人的好幾分媽媽味道。
小昭尋求懷抱地伸手摟住她的脖子。他還記得媽媽的香,就跟張媽媽的味道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