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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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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被世人知道了太子的生母是大臣的小妾,是皇帝和大臣的小妾私通下的私生子,那太子的地位還能保住嗎?別説保了,太子能不能立都是個問題。

玄昱不會容許自己所立的太子有個身分尷尬的生母,更不能讓他的出身成為醜聞,所以,葉姨娘必須死。

如果玄淵只是一位普通皇子,或許玄昱還會容許葉姨娘苟活着,但是一旦確立玄淵做了自己的繼承人,那麼葉姨娘就再沒有任何活路了。

這一點,原修之也看得很清楚,所以他沒有出手阻攔。

只要玄昱立玄淵做了太子,那麼處死葉姨娘就是必須要做的事,否則國之儲君地位不穩,後患更多。

玄淵跪在葉姨娘的靈柩前,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地明白了何謂“皇家無親情”天寒地凍,他的心卻更冷。

他前所未有地惘了。

他的前途,就是這已註定好的無情帝王路嗎?他成為太子的第一步,就是以生母之命換來的,那他後要正式登基做皇帝,還需要多少的鮮血和人命來獻祭?

就在他陷入自己詭譎殘酷的思緒中時,原嘉寧突然來了,帶着她一如往常的温柔體貼,那是比他的生母更讓他依戀耽溺的温柔啊。

只比他大了半個月,卻從小就愛以大姊姊身分自居的少女,自小就帶給了他太多的温暖和美好,如果説原府只有一樣東西令他不捨的,也就是原嘉寧了吧?

十五歲的少年,正站在人生最危險的岔路口,再往前走,或許一步天堂,也許一步地獄。少年人情衝動大於理智,如果不是原嘉寧的到來,喚醒了他的理智,或許陰森的執念就會從此深駐他的心底,等待有一天毀滅了他。

而此刻他懷抱着原嘉寧,受少女獨特的柔軟和芳香,他那冰冷扭曲的心,總算又有了一絲絲屬於人間的温度。

屋裏再次靜默下來,只有外面的風聲呼嘯而過。

“叫我原琅,”良久之後,他才喃喃地説:“我願意永遠做你的弟弟。”此刻他是太子,後他會是皇帝,他的心裏卻只有原嘉寧是自己唯一的親人,他要以弟弟的身分保護她一輩子,不允許她被任何人欺負,庇護她一生平安喜樂。

※※※三後。

原嘉寧正坐在花窗下的美人榻上做針線活,榻下燃着兩個火盆,讓屋裏暖融融的。

外面已經不下雪了,但是正值化雪之時,天氣更冷,人們通常不會外出,都躲在屋子裏。

原嘉寧在為原琅縫製素白的棉布內衫,這是那夜原琅要求的,他不能公然為生母守孝,便想將孝衣穿在裏面。幸好原嘉寧自從學習做女紅後,就開始為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做衣裳,做這種簡單的針線活,難不倒她。

她能明白原琅不願宮中尚衣局的人為他做內衫的理由,畢竟他的隱私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
但是,原嘉寧多少還是有點困擾,再怎麼説,如今的原琅已不是她的弟弟,他叫玄淵了,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太子殿下,她為他做內衫,真的不會有問題嗎?

原嘉寧一邊困擾着,一邊快速地飛針走線,只要想到他困獸一般孤獨絕望的眼神,她就覺得無法放下他不管,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。

錦心在旁一邊幫忙縫製一些邊邊角角,一邊小聲嘟囔:“小姐就是太好心了,奴婢總覺得這樣做不妥當,要不要稟告夫人呢?”原嘉寧説:“當然要告訴孃親了,這衣裳還要拜託爹爹拿給殿下呢。”錦英也説:“就你想得多。”錦心嘟嘴,説:“我也是為小姐的閨譽着想嘛。畢竟那位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,不是咱們的大少爺了。”原嘉寧抬頭看了看錦心,忍不住笑了笑,説:“好錦心,我知道你一心為我着想,真是個好丫頭,以後多給你點嫁妝。”錦心臉一紅,連忙説:“小姐,又取笑奴婢,哪裏有千金小姐開口閉口就提什麼嫁啊娶啊的。”原嘉寧説:“這又有什麼關係?男大當婚,女大當嫁,不肯説只在心裏瞎想的,那才叫悶騷呢。”錦英悶笑道:“小姐,你説的那種人就和錦心一樣吧?”錦心撲到錦英身上搔癢,主僕三人笑鬧成一團,正熱鬧間,外面值守的小丫鬟在門外大聲道:“小姐,薛大小姐來訪了。”

“喔?”原嘉寧詫異地揚了揚眉,放下手裏的針線。

錦心快手快腳地收拾針線衣料,端到裏間,這衣衫一看就是替男子做的,實在不宜被外人看到。

原嘉寧從美人榻上下來,錦英伺候着她穿好鞋子,又為她平整了衣裙,原嘉寧這才走到堂屋門口客。

薛冰瑩身後伴隨着兩名丫鬟,帶着一股寒風走進屋來,錦英上前為她解下厚厚的狐披風,小丫鬟端來熱茶水,薛冰瑩抱在手心裏,深深了口氣,這才説:“可活過來了,外面真是凍死人。”

“這麼冷還跑來串門子,你就是靜不下來。”原嘉寧取笑她。

薛冰瑩是當今皇后薛珍的親侄女,是薛家的嫡長孫女,與原嘉寧的身分類似。薛冰瑩的與原嘉寧的外婆是親姊妹,所以兩人也算是姨表姊妹,到了這一輩,算是遠親了。

薛冰瑩生得嬌小俏麗,面容與她的皇后姑母有幾分相似,所以很得皇后薛珍的喜愛,經常被接進宮中,這讓薛冰瑩自小就有幾分傲氣。

同樣是嫡長女的原嘉寧因為友愛兄弟姊妹,經常受到長輩們的誇讚,薛冰瑩心裏頗不服氣,自幼就愛和原嘉寧爭寵,處處想強壓着她,兩人見了面就愛鬥幾句嘴。

薛冰瑩這次卻沒有計較原嘉寧的話,反而故作神秘地盯着原嘉寧看了一會兒,帶着幾分得意與幸災樂禍。

原嘉寧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,確信沒什麼失禮之處,才笑着問她:“你看什麼呢?”薛冰瑩抬了抬下巴,説:“你知道皇上要為太子殿下指婚的事嗎?”原嘉寧搖了搖頭。她想原琅的生母剛過世,他哪裏有心思考慮自己的婚事?

薛冰瑩“哼哼”了兩聲,説:“我啊,正好昨兒個還在宮裏,就聽説了這件大事。皇上可是很看好你呢,説你容貌綺麗,温柔端莊,堪為女子表率,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,想下旨賜婚呢。”原嘉寧嚇了一大跳。

正從裏間出來的錦心甚至不小心地驚呼出聲,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,眼睛卻快速地眨了眨,既驚喜又不安地看向自家小姐。

自家小姐真的要做太子妃了嗎?

薛冰瑩下巴抬得更高了,盯着原嘉寧,問:“你是不是很高興啊?”原嘉寧心情複雜,搖搖頭,她怎麼可以公開説其實她心底一直把原琅當做弟弟看待的呢?

就算薛冰瑩也知道原琅的出身,這件事原嘉寧也萬萬不能再拿出來説嘴。

不僅是她,就連原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能承認“原琅”與“玄淵”其實是同一人,原府早在五年前就對外宣稱庶長孫“原琅”因病去世了的。

可是皇上到底在想什麼呀?他不知道她和原琅自幼一起長大,是被當做姊弟一樣一起撫養的嗎?

把她嫁給像弟弟一樣的原琅?

原嘉寧想想就覺得渾身發麻,從頭到腳都到彆扭。

薛冰瑩見原嘉寧並沒有喜出望外,這讓她有點鬱悶,她還有更采的沒説出來呢。

“哼,你就算高興也沒用,因為太子殿下拒絕了皇上的提議,他説娶誰都好,就是不要娶你呢!”原嘉寧的眉頭皺了皺。

薛冰瑩哈哈大笑起來,站起身走到原嘉寧面前,仔細打量着她的神情,道:“聽清楚了嗎?這可是太子殿下親口所説的哦,我聽皇后轉述的,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。哈哈,太子殿下説娶誰都好,就是不娶你呢!哈哈!看你還敢不敢當金陵第一的名媛淑女,哼!”錦英上前攙扶住原嘉寧,她看得出來自家小姐隱忍的憤怒。

且不説原琅和原嘉寧的婚事合不合適,光説太子殿下這拒絕的話語,未免太難聽了吧?

娶誰都好,就是不娶原嘉寧,他什麼意思?

把她們小姐當什麼人了?這麼看不起她嗎?

這忘恩負義的傢伙,枉費她家小姐在寒冬雪夜裏陪伴他守靈整整一夜;枉費她家小姐自幼多方照顧他這個“庶子”沒有讓他受過半點委屈,更別提親手為他縫製了多少衣衫鞋襪。

而今他由“原府庶子”一步登天成了太子殿下,就狗眼看人低了嗎?

原嘉寧握了握錦英的手,穩穩端坐在椅子上,然後對依然幸災樂禍的薛冰瑩道:“他不娶我正好,我還真怕皇上指婚,你或許覺得那皇宮是人間至美之處,對我來説卻躲之唯恐不及。你大概還不知,我娘已經為我相中了一門親事,過幾就打算訂親了。到時歡你來捧場啊。”